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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波的指尖在柜台上轻轻敲着,节奏慢得像在数着漏下来的月光。书屋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窗棂,风铃又响了两声,细碎得像谁在叹气。

“说是两个方案,其实你们只有一个方案可行!”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情绪,“76号的行刑有个规矩,向来是不作准备,临时敲定。

行刑时间、刑场选址、押送路线,全是从十几套预案里随机抽选,连负责押解的队长都要提前半小时才知道最终指令。

等到他们的方案定下来,我就算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再火急火燎通知你们,你们再赶去劫法场,人都死透了。”

林医生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那……那强攻76号抢人呢?总还有几分胜算吧?

你在76号待了这么久,里里外外的建筑分布总该清楚吧?”他说着,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桌沿,指节泛白,“只要能摸清重刑牢的位置,知道岗哨换班的空当,咱们集中火力从薄弱处突进去,说不定……说不定能把人抢出来!”

李海波扯了扯嘴角,“我当然了解。”

他抬眼时,目光里带着几分沉敛的锐利:“我是76号最早的一批元老,在76号特工总部还没成立时,我就潜伏在丁木村身边。

我亲眼目睹了76号的整个筹建过程。

从极司菲尔路陈公馆被征用的时候就待在那儿,亲自参与了所有的内部改造,小到换一扇窗,我都有参与。”

“后来莫秋同志那次杀穿76号,让他们吓破了胆。之后76号对内部进行了强化改造。”他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划出个模糊的轮廓,“那些改造方案,我闭着眼都能数出来。

所以可以说,我对76号内部的防御体系,是了如指掌。”

林医生和老张地对视一眼,眼里同时爆发出光亮。

老张手里的茶杯盖“当啷”一声掉在桌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急声追问:“这么说……真有办法?”

李海波眼皮一抬,指尖在柜面上重重一叩:“不要高兴得太早。”

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冰碴似的冷意,“正是因为我对76号的防御体系了如指掌,才敢断言——你们的强攻计划,毫无胜算。”

林医生脸上的光亮瞬间褪去,嘴唇翕动了两下,没说出话来。

老张刚直起来的腰又垮了下去,捡起桌上的茶杯盖,却怎么也盖不回杯子上,手心里全是汗。

“其实……”林医生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今天下午市委作出决定时,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一场硬仗。”

他抬眼看向李海波,目光里没有退缩,“过程必然伴随着很大的牺牲,甚至可能……参与行动的同志全军覆没,关押的同志却没能救出来。

但我们不得不去做。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就算要赔上更多人的性命,也得去拼这一把。”

李海波眉峰微蹙,身体微微前倾:“里面关押的,有我们的重要同志吗?

比如掌握核心机密的联络员,或者负责全局的领导?

以至于要付出这么大的牺牲,也一定要去做?”

林医生猛地摇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不。里面的同志,每一个都很重要。”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着,“他们或许不是身居要职的领导,也不是掌握着关键情报的联络员,他们只是普通的战士,是为了信仰奔走的同志。

可他们是我们的手足,是同生共死的战友。”

“更何况,”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以言喻的痛惜,“还有那两个孩子。

他们甚至还不会说话,就因为父母的身份,要被剥夺活下去的权利。

就算不为别的,为了这两个还没尝过人间滋味的孩子,我们也必须去闯这一趟。”

林医生的声音陡然拔高,喉间带着震颤:“知道吗?

抗战如此艰难,国家支离破碎,黄河以南的城镇十室九空,国军在正面战场退了又退,多少人背着爹娘的牌位往西南跑,我们都没有投降当汉奸,为什么?”

他攥着拳头往桌上一捶,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把三人的影子在墙上扯得忽长忽短:“因为我们信这是一场持久战!

眼下的困难,是暂时的,就像冬天冻裂了土地,可开春总会抽新芽。

我们这些人,就是抱着这点念想,在泥里水里滚,在刀尖上走,才没让骨头软下去!”

“那些被关在牢里的同志,他们哪个不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林医生的眼镜片蒙上层水汽,“他们知道,只要我们奋起反抗,日本人就占不了多久,汉奸的日子也长不了,才敢在76号的刑房里咬着牙不松口。

现在他们要被汉奸拉去枪毙了,我们能看着什么都不做吗?”

他往前探身,声音里带着滚烫的恳切:“持久战不是等来的,是一仗一仗拼出来的!今天丢一个,明天少一双,等把这些肯拼命的骨头都熬干了,谁来等开春?那些孩子……他们就是咱们的春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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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在旁边红了眼眶,“对!林医生说得对!

咱不是为了自己活,是为了让娃们能看见日本人滚蛋的那天!

就算今天把命填进去,也得让这些娃多喘口气!”

李海波深吸了口气,胸口起伏着,像是把满室的凝重都吸进了肺里。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指腹划过紧锁的眉头,再抬眼时,眼底的犹豫已经被一种冷硬的决绝取代。

“好吧。我回去和同志们合计合计。”他站起身,“你们该做的准备继续——人手、武器、撤退的路线,一样都不能含糊。”

目光扫过林医生和老张紧攥的拳头,他补充道:“明天晚上这个时候,还在这里碰头。”

说罢,他理了理衣襟,转身便出了门。

回到李家小院时,墙头上的月影已经西斜。李海波抬手在木门上重重敲了三下:“都别睡了,来我屋说个事!”

屋里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不过几分钟,房门“吱呀”开了,几个光着膀子的糙汉子揉着眼睛晃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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