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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比她化身一个大将军,出去攻城略地,等疆域收复完了才被告知——这块失地也不是非要收回不可的。

只不过,她这会儿是先气在了翁良青对待丁加一的态度,还没有来得及转换到丁加一对自己态度的情绪里。

但这种事情,只要稍一回味,很快就能回味出不对劲来。

如果翁良青这么骂,人还挺好的,那她算什么?

建桥桥有点后悔自己就这么跑过来。

不是值不值得的那种想法,而是觉得自己好像多管了闲事。

也不知道现在回去参加大家族的聚餐还来不来得及。

“谢谢你,小桥阿妹。”丁加一忽然就换了一种严肃的表情和语气。

小时候岙溪村的人都喊建桥桥小桥阿妹,但丁加一从来没有这么喊过。

丁加一从来没有用名字或者外号一类的称呼过她,都是用的“诶”或者“喂”一类的语气词,不然就是直接有事说事。

可能是因为建桥桥在岙溪村待的时间有限,默认了丁加一每次开口说话,都是找她。

猛地这么一听到,就还有那么点奇奇怪怪的。

“啊?”建桥桥刚升腾起来的那点情绪立刻就被打断了,“谢……谢我什么啊?”

“谢谢你,时隔这么多年,还愿意无条件地相信我。”丁加一很认真地说,“你不是也不能确认,报告里面写的那些,是不是我自己吹出去的牛吗?”

“啊……这……”

建桥桥倒是没有想过,丁加一会如此敏感地捕捉她自己都还没注意到的情绪。

“那是因为加一哥哥你打小就是个低调的特工队员啊,谁出去乱吹,你都不会。”

建桥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她本也不是一个容易情绪波动的人,对很多人和事,看得都比较淡,极少与人发生冲突。

奉行生气就是拿被人错误来惩罚自己的“聪明主义逻辑”。

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等有时间回去想想,肯定会对自己今天的行为模式感到讶异。

“所以,谢谢你。”丁加一又认真地说了一次谢谢。

“那……加一哥哥真要谢我的话,也不能只是口头感谢吧?”

建桥桥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装满了童真的清澈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丁加一。

“那应该怎么谢?”丁加一顺势问。

建桥桥想了想,说道:“怎么着都得请我喝杯奶茶吧。”

“我……”丁加一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实情,“今天出来的着急,身上没有带钱。”

都2016年了,换成别人说这个话,那就是个托词。

没带现金还能没带手机吗?

建桥桥是见识过丁加一的手机的,根本就不是现在这个时代的产品,也不可能具备任何电子支付的功能。

“那我请你喝吧。”建桥桥换了个提法。

丁加一没有接话。

“你是不是不太爱喝奶茶呀?要不然干脆请你去吃饭好了。”建桥桥又换了一个提法:“你现在也应该有点饿了吧?我把你带出来的,就得负责到底的,对吧?”

丁加一还是没有接话。

建桥桥在以下这两个选项之间犹豫不决:

一、直接把人拉走。

二、问丁加一为什么这么拧巴。

“你要是还能再走走的话,我请你吃饭吧。”

丁加一终于接话了。

“能啊!我早上吃了一大堆,现在还一点都不饿呢!”

建桥桥就差肚子直接咕咕叫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

聪明如她,还能学不会几个善意的谎言吗?

“环境挺一般的,你会介意吗?”丁加一问。

“不介意啊,人间美味,不都应该排着条长长的队伍,拿着个小小的纸碗,蹲在路边吃吗?”

建桥桥眼睛亮亮的,能看出来有真心的期待在。

建桥桥饱满的情绪,也带动了丁加一的。

他嘴角略微上扬地回应:“那倒也不至于。”

丁加一带着建桥桥,七拐八弯地在胡同里面穿行,最后停在了一个老旧但非常有烟火气的地方。

那个地方是密密麻麻的门面房,但并不是真正的门面,是一个门面被分成好多个的那种拼凑起来的,而且还是那种老式居民楼底下改的门面。

丁加一带建桥桥去的这个比苍蝇馆子还要更小一点的地儿,需要斜着身子才能进去。

门口竖挂着一个木制的招牌,招牌上面写了“农家瓦罐煨汤”。

招牌的旁边贴了一张A4纸,上面写着8个不太好看的字——

今日供应

泡椒田鸡

因为空间面积极小,正常情况下,能摆上两张小桌子就已经是极限了。

但这个店铺里的桌子和椅子都有些奇特,把不规则的边边角角一类的地方全都利用起来。

桌子本身还有上下两层,下层的中间有一个洞,刚好放进去一个小脸盆一样的金属容器。

小小的“门面”里面,不规则地摆放了五张占地面积极小的桌子。

外面有很多排队的人,分成两排。

长的那一排是自带“脸盆”打包的,队伍长前进得也快。

短的那一队是准备在现场等位的,看起来短短的,但等起来的时间,眼看着就是以小时为单位的。

有一多半自带脸盆排队的人,都穿着睡衣,很显然是附近的居民,不是被请来打造网红店的那种“氛围组”。

丁加一带着建桥桥从后边绕了一下,从一个有点像是院子但又不是真的院子的一条缝里面挤了进去。

这就算是到了这家店的“后厨”。

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在并不那么正规的厨房忙活。

没有厨师服厨师帽还满头大汗的那种。

丁加一熟门熟路地摸索出来一套桌椅,和摆在“门面”里的那五套一样,做工精致占地面积极小。

这个地方所有的东西都是小小的,只有用来煨汤的瓦罐体积比较大。

“你介意坐在瓦罐边上吗?”丁加一征求了一下建桥桥的意见,提醒道,“会有点热就是了。”

“现在天气也不热,坐在有点热的地方还挺好的。”

建桥桥并不介意坐在哪里。

她确实是可以蹲在路边吃当地特色美食的。

但夹杂着汗水的这种……就另当别论。

没看到也就算了,亲眼见到了,就肯定会有点心理障碍。

光着膀子的“大厨”,把装在一口巨大的铁锅里面的食材,全都倒进了一个水桶一样的带盖锅里,从“后厨”递了出来。

桶锅太大,把整张脸都挡住了,看不清长相,只听到声音:“1号和3号的泡椒田鸡送一下。打包的收掉13个盆。”

光膀子大厨把巨大的带盖锅往外一传,就开始去做同样巨大的下一锅。

丁加一很自然地接过了那桶大的锅,并对外确认了一遍:“1号3号现在上菜,打包的收掉12个盆。”

这时候进来一个中年女性,看到丁加一,也没太意外,就匆匆忙忙说了句:“你来得刚好!帮我看一下,我去上个厕所。”

丁加一送好了1号和3号的泡椒田鸡,去外面收打包盆,收到第12个,他准备要走,就被人喊住了。

“刚明明说的,收13个盆啊!这都排了半天队了。”

说话的是排在第13个打包的人。

“是12个,你听错了。稍等一下,马上就好。”丁加一还是只收了12个打包盆就进去。

回来之后,丁加一并不急着开始打包。

他拿了一个新的盆子反复清洗了几遍之后,在“后厨”给建桥桥打好了满满一盆,端到建桥桥的面前。

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桌子,又给建桥桥拿了干净的碗筷,才开始往收过来的那12个盆里面装。

建桥桥对夹杂着光膀子大汉汗水的泡椒田鸡有心理障碍。

但如果这盆田鸡是一个长得很帅的人从排着长长队伍翘首以盼的打包人群之中,帮她抢下来的,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经过又一轮的心理建设,建桥桥终于有了全新的决定。

“加一哥哥,我来帮你打包,你去把第13个盆拿来,也不好让人家排队等太久。”

建桥桥终于还是决定了不去占据别人的汗水。

“你不是早就饿了吗?”丁加一看了一眼建桥桥,“没事,你先吃。”

“先饿一会儿,等会儿吃饭才香嘛。”建桥桥走过来帮忙打包。

丁加一也没有再劝,去外面收打包的盆。

去上厕所的中年女性这个时候也回来了,对着长长的打包队伍喊:“下一批再收13个盆,今天就售罄了,后面的就不要再排了。”

中年女性回来之后,立马接手了建桥桥打包的活计:“姑娘,你去那边坐着就行,我给你拿盘花生米,想吃什么,等小丁收忙完就和他说,让他给你做。”

建桥桥没有坚持帮忙打包,这本就不是她擅长的事情,非要在这儿抢着干,搞不好还会给人添乱。

建桥桥往后退了一步。

可是,小丁是谁啊?

刚刚在里面挥汗如雨的那个光膀子大汉,是年长的还是年轻的啊?

丁不算是很常见的姓氏,偏偏建桥桥打小就认识好多姓丁的小哥哥,整个水族馆特工队的人都姓丁。

一时半会儿无法确定这位中年女性指的是谁。

建桥桥又往后厨看了看,虽然还是看不清楚长相,基本可以确认光膀子大汉应该和刚刚进来的这个阿姨差不多的年纪。

就算姓丁,也不会叫“小丁”。

所以,这个小丁是指加一哥哥。

建桥桥还不知道丁加一在2005年的时候,就被翁良青看上过的事情。

只从重新听到丁加一名字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统统都和木匠技艺有关,就合理推断出丁加一失联的这些年,一直都在做和木头有关的工作。

加一哥哥长大变成木匠,对建桥桥来说,是很容易理解的。

她小时候去岙溪村玩耍的那几次,丁加一就有展现过这方面的技能。

丁加一当时给她做的那把椅子——后来被丁加磊坐着烧纸钱的那把——就和她现在坐着的这把椅子一样,又简单又结实。

只不过,现在的椅子,更高,更小,做工也更精致一些。

建桥桥不用为都知道,这些椅子,连带着这种特别节省空间的桌面设计,应该都是出自丁加一的手笔。

所以,她之前的了解还不够全面,现在的加一哥哥,是一个会做饭的木匠?

这个技能的组合有点奇怪,但如果这个构成放到丁加一身上,倒也还算可以理解。

毕竟,在建桥桥的心里,丁加一首先是小时候那个无所不能的水族馆特工队队长,然后才是他现在成为的人。

可一个会做饭的木匠为什么见到段棋师兄就落荒而逃呢?

加一哥哥又为什么会和这家奇奇怪怪的“农家瓦罐煨汤”店,熟悉成这样呢?

建桥桥现下有些迷茫,旧的问题还没有来得及问清楚,新的问题就又接踵而至。任她再聪明,一时也理不清头绪。

建桥桥一粒一粒地吃着花生米,也没管是不是在“挥汗如雨”的特定场景下炸的。

她这会儿是真饿迷茫且迷茫饿了。

建桥桥一直迷茫到花生米剩下五粒半,才被自己的手机铃声,给抽回了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