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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灰秤歪过一分,随即回正一分。瓦勒里安点头:“补愿——护三桩灯一旬。护不住,秤再斜;护住,秤回正。”

文七哆嗦着站起来,像得到一条生路。玛拉把一盏小灯塞到他手里,伊利奥把灯芯往里推了推:“灯不重,护灯也不累。”文七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还稳的牙:“我知道了,灯是我前行的路。”

第二个上前的是个卖盐的小贩,背篓里盐砖已经潮湿。“名?——阿黎。愿?——愿把盐按秤卖,不短斤。罪?——私下替人熄灯,图省油。”白灰秤一沉,秤星挂在有罪的一侧,半晌不动。阿黎脸发白,手发抖:“我改,我把油补上,我……”

“补愿——护两名赴渡者过潮尖。”瓦勒里安淡淡,“若护不住,迟焚。”

阿黎像被判了缓刑,重重磕头,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三个、五个、七个……渡口的人一个个上前,“名—愿—罪”的节律把恐慌裁决成一件件可做的事。一些被讨伐光明联军的侦察骑士逼迫过的青壮也被揪进来问——不是立杀,是先立愿,给他们一个赎罪的机会。白灰秤照看着每一颗心的轻重,秤星像一只会点头的小灯:愿一亮,罪一栽,灯就矗了。

问完人,便该问路了。

“白石挪斜,刻得不深。”修伯特拿出铁锤,“我们刻深。”

“灯架被拔,桩根还在。”玛拉道,“我们把灯装回去。”

“路标要加水律。”伊利奥忍不住插嘴,“风能作乱,水反而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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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勒里安回头看他一眼,那眼神像井水,凉但不拒人于千里之外:“说说你所谓的水律。”

“风在空中,井在地里,水在中间。”伊利奥比划,“我们在渡心下四个潜灯,灯罩内壁刻四拍,水流自然会带来某种节奏;再在浅滩埋两口水井,井圈用白石,井里装苇芯,让水声自己守拍。”

卡洛恩木腿“笃”地一点:“说人话。”

“就是——把灯装进水里,让水替我们唱。”伊利奥挠挠头,又憋出一句,“我起个外号,叫‘水回井’。”

塞琳斜他一眼:“取名的嘴收着点,别越叫越野。”

瓦勒里安却点头:“可行。风能搅动歌声,但还搅不动水底。”

潜灯沉下去时,水面只是轻微抖动。文七眼尖:“它会不会灭?”

“不会。”伊利奥笑,“水只会把信念之火抱紧。”文七一拍大腿:“我就知道灯没事!”

星落的盟军来得比预期快。这是一队持有鼓的队伍,鼓面绷兽膜,鼓手骑在大嘴鸟上,顺风而来,音浪把芦苇压成一片青鱼鳞。

“他们来了。”赛勒斯把旗稍稍压低,“外环护井,内环守水声。”

风鼓第一声砸下,渡心的灯纹抖了一抖。第二声砸下,码头棚顶“吱呀”乱响。第三声砸下,岸上的歌抖散了半句——水下的拍却稳得像岸基。

“反鼓。”瓦勒里安抬手,“以水回井为鼓心。”

玛拉带人沿岸拍桩:每隔两丈一根木桩,桩头缠苇绳,苇绳浸水,合唱队把缝合曲的暗拍落在桩上。桩不响,但水响;水不吼,但给予回应。

风鼓第四声砸下时,回声先吃掉自己——“回音井”的老规矩变成“水回井”的新规矩:先让水把乱吃进肚,再一口口吐成四拍。

兰蒂斯站在对岸,眉头挑了一下:“他们把鼓搬进水里了。”

“抢井。”他下令,弩手齐发,钩镖带铁链,目标潜灯。

塞琳一声短促的“换”,灰白披风队从水雾里斜出,回井步踏在弩线刚要收紧的那一拍——半退、一踏、再进,三步之后,弩链全被缠在一条废桩上。莱因哈特一刀点在对岸鼓手的鼓心边缘,声浪歪了半寸,第二个鼓手的拍也随之打滑。

“护二名。”他压着嗓子对身后两个尚未受痕的少年说,“跟我的拍——别抬头,只看脚尖。”

两名少年原本腿肚子直打颤,听到“只看脚尖”,反倒逐渐稳了下来:脚尖前就是白石,石缝里是渗出水,大自然帮忙打着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