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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清晰而自信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他放下酒杯,目光扫过李泰峰和胡延坤,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掌控一切的沉稳,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泰峰,延坤,包括这个连群啊,”李显平开口,语气恢复了市委常委应有的分量,“东洪的事,闹到这个地步,确实不像话!田嘉明目无组织,李朝阳作为代理县长,驾驭不住局面,甚至可能推波助澜,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顿了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叩,仿佛在敲定一个计划:

“这样吧。我给李朝阳打电话时候!不,不是打电话,是通知!让他们两个,立刻!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这个政法委书记,要亲自问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眼里还有没有上级组织?还有没有党纪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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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吕振山被抓,程序上有没有瑕疵?有没有刑讯逼供的苗头?这都需要市政法委监督!至于老黄县长的事,虽然黄家的儿子和闺女站出来了,孙海龙同志还在调查!我李显平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他们俩来了,吕振山公安机关必须立刻释放,交由县纪委按程序调查处理!这叫什么?这叫态度!这叫尊重组织程序!这叫顾全东洪稳定的大局!”

李显平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在理,就算涉及到贪污,公安局凭什么查手。他相信,只要自己这个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亲自出面,当面施压,李朝阳和田嘉明绝不敢硬顶。释放吕振山是给他们台阶下,也是给胡延坤和东洪老干部们一个交代;自己手里毕竟还有两名公安局的同志涉嫌刑讯逼供,滥用职权,如果东洪县放了人,自己也可以将这两个同志放回去。这也能显示自己作为上级的“大度”和“掌控力”,一来一回,既维护了自己的权威,又稳住了东洪的局面,还卖了胡延坤一个天大的人情。至于胡玉生?等李朝阳和田嘉明服了软,再“建议”他们从宽处理,自然水到渠成。

他看向胡延坤,眼神带着安抚和承诺:“延坤啊,你放宽心。只要他们俩今天下午能按我说的做,玉生的事,我会亲自跟钟书记沟通,尽量争取一个宽大的处理空间。东洪的干部队伍,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就毁掉嘛!”

胡延坤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希冀之光,他挣扎着想站起来道谢,又被李泰峰一把给按住了。

李泰峰脸上也露出释然的笑容,连连点头:“显平书记亲自出面,这样处理最好!最稳妥!既维护了法纪的严肃性,又照顾了实际情况,更体现了上级领导对基层干部的关心爱护!

李显平微微颔首,对李泰峰的“理解”表示满意。他拿起桌上的中华烟,抽出一支点燃,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深邃而自信。在他看来,自己之前已经拒绝了县里的汇报请求。如今面对他这位市委常委、顶头上司的当面训示和“交换条件”,他们没有第二个选择。这场东洪的风波,将在他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被他以绝对的权威和“政治智慧”轻松平息。

“小刘!”李显平提高声音,对着门外喊了一声。他的秘书应声推门进来。

“你现在就打电话!打到东洪县政府办公室,找李朝阳县长!还有县公安局,找田嘉明!告诉他们,我,李显平,请他们两位同志务必在今天下午三点整,准时到我办公室!有重要工作要当面谈!让他们放下手头一切工作,立刻动身!”李显平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是,书记!”秘书小刘立刻领命而去。

李显平重新靠回椅背,端起酒杯,脸上露出一丝运筹帷幄、胜券在握的微笑。他转向李泰峰和胡延坤:“好了,我们安心吃饭。下午,就看他们两位同志的态度了。”

包间里,茅台酒的醇香似乎更浓了。胡延坤紧攥着药瓶的手,终于微微松开了一些。李泰峰也重新拿起筷子,脸上的忧色褪去大半。

县委食堂的饭菜热气腾腾,正在和刘进京、刘超英、焦杨说着民办教师转正的事。韩俊步履匆匆地穿过略显嘈杂的食堂,俯身在我耳边低语,声音压得很紧:“县长,市政法委李显平书记的秘书刘刚来电,要求您和田嘉明书记务必今天下午三点整,准时到李书记办公室报到,说有‘重要工作’要当面谈。特别强调,放下手头一切工作,立刻动身。”

我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夹起一筷子白菜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眼神沉静如水,但我知道韩俊能感觉到那平静水面下骤然凝聚的压力。官大一级压死人,尤其是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的亲自召见,还点了名要我和田嘉明同去,这信号再明确不过了。

“知道了。”我咽下饭菜,声音平稳,“通知谢白山备车。再通知田嘉明,县委大院汇合,他来了,我们就出发。”

韩俊点头,立刻转身去安排。我又胡乱扒了几口饭,胃里却像塞了块石头。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与几人打了招呼,起身向外走去。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我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凝重。

黑色的桑塔纳驶出县委大院,汇入通往市区的高标准公路。韩俊主动汇报道:“县长,这个市里面通知,1月1号在全市举办集中通车仪式。”

谢白山将车开得又快又稳。“显平书记这召见,时机掐得真准。”我打破了沉默,目光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冬小麦田,“我们上午刚抓了吕振山,他下午就‘请’我们过去。之前我们主动汇报,他可是日程‘很满’啊。”

田嘉明冷哼一声,拳头不自觉地握紧:“还能为什么?肯定是吕振山的事!某些同志动作够快!直接捅到市里去了!显平书记是东洪人,胡延坤在他面前哭诉一番,再搬出什么‘稳定大局’‘逼死老同志’的帽子,他自然要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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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这正是我的判断。“吕振山那边怎么样?开口没有?”

“老油条一个啊!”田嘉明语气带着不屑,“经验足得很。进去之后,除了嚷嚷‘冤枉’、‘打击报复’,就是装聋作哑。问他家里那些钱、那些名烟名酒、皮箱里的现金、十万块的存单哪来的,他就咬死一句话——‘做生意挣的’!问他具体做什么生意?跟谁做的?进货出货的凭证呢?他就开始耍无赖,说时间久了记不清,或者说都是现金交易没凭证。摆明了就是不配合,想拖延时间,等着外面的人捞他!”

“生意?”我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他一个县石油公司工会主席,哪来的本钱和时间做动辄几十万的大生意?一个餐馆就挣几十万?这借口也太拙劣了。不过,这也说明他心里有鬼,而且鬼很大。”

“没错!”田嘉明接过话头,眼神锐利,“县长,根据工作组前期摸排和杨伯君同志他们掌握的情况,以及我们突击搜查发现的线索,我们抓吕振山,不仅仅是基于他在党委会上公然对抗组织、煽动破坏的行为,那只是导火索。更重要的是,我们有理由怀疑他深度参与了石油公司内部严重的石油盗窃!”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办案人员特有的笃定:“工作组进驻后,反复核查账目和库存,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长期存在的油品损耗‘黑洞’!账面和实际库存对不上,而且差额巨大,累积下来是个天文数字!这些油品,绝非正常损耗!结合吕振山作为工会主席,却实际掌控着公司‘三产’石油餐馆,利用这个渠道进行资金腾挪、虚开发票、套取现金,以及他家中搜出的巨额来源不明的现金和存单,我们有充分理由怀疑,他利用职务之便,伙同其他内部人员,长期、有组织地盗窃倒卖国家计划内石油资源!这才是真正的大案要案!抓他,是依法打击犯罪,追缴国有资产!工作组反馈的这个油品对不上的关键信息,是我们采取强制措施的核心依据之一!”

韩俊在前面侧身补充道:“县长,田书记分析得对。吕振山咬死‘做生意’,就是想掩盖这监守自盗的实质。只要撬开他的嘴,或者从他那个石油餐馆的账目、从他那些‘生意伙伴’身上打开突破口,胡玉生倒卖石油的事就彻底坐实,整个石油公司的贪腐窝案就能水落石出!”

我静静地听着,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着。田嘉明的分析印证了我的猜想。李显平召见,表面上是问“为什么抓人”、“程序问题”,核心必然是施压放人,至少是要求将吕振山移交给纪委或者反贪局“按程序”走,试图将刑事犯罪降格为违纪问题处理,从而保住胡玉生,也保住东洪某些人的“体面”。而我们手里这张“监守自盗、盗窃国家资源”的牌,分量极重,但也极其敏感。

“嘉明啊,”我缓缓开口,目光如炬地看向田嘉明,“显平书记召见,必然会问我们抓吕振山的理由,尤其是程序问题。他可能会强调‘稳定压倒一切’,要求我们顾全大局,甚至可能暗示或直接要求我们放人,或者将人移交给县纪委。”

田嘉明眉头紧锁,脸上肌肉绷紧:“放人?不可能!证据确凿!移交纪委?那等于把案子捂住了!他们想都别想!”

“硬顶不是办法。”我的语气沉稳,“他是市委常委,是我们的上级领导。表面上的尊重和程序上的汇报必须做到位。我们的理由要充分、合法、站得住脚。”

我吩咐道:“第一,强调吕振山在党委扩大会议上的行为,是公然对抗县委县政府决策部署,煽动破坏企业划转稳定,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坏。抓他,是咱们的公安机关依法履职,维护正常秩序的必然举措。这一点,有会议记录和众多与会者证言,他抵赖不掉。”

“第二点,也是最关键的,要重点汇报我们掌握的经济犯罪线索!不是那些‘安置费’的旧账,而是新发现的、更严重的——石油公司内部存在系统性监守自盗、盗窃倒卖国家计划内石油资源的重大犯罪嫌疑!吕振山作为核心嫌疑人之一,其家中搜出的巨额来源不明现金、存单、贵重物品,以及其控制的石油餐馆存在销赃嫌疑,这是铁证嘛!抓他,是为了深挖细查,追缴流失的巨额国有资产!这是经济犯罪,是刑事案件!必须由公安机关依法查处!这不是简单的干部违纪问题!强调这一点时,证据要扎实,逻辑要严密,语气要坚定!”

田嘉明眼睛一亮,用力点头。把“监守自盗、盗窃国家资源”的帽子扣实,案子性质就完全不同了,政法委想以“违纪”为由插手干预的难度就大大增加。

“第三,”我继续道,“关于程序。承认抓捕行动是特事特办,因为吕振山有串供、毁灭证据、甚至外逃的高度风险。东原不是没有外逃的先例,临平县的建委主任商衡华就是先例嘛。刑拘手续完备,搜查依法进行且有见检察院的同志在场,赃款赃物登记清晰暂扣。后续会第一时间完善相关法律文书,报请检察院批捕。程序上虽有‘紧急先行’的成分,目的是为了及时抓住证据,防止犯罪分子逍遥法外。这一点,你们公安局的同志准备好相关文书副本,必要时出示。”

“明白!”田嘉明立刻应道。

“最后,”我的目光扫过两人,带着一种深沉的嘱托,“态度上,对显平书记要保持尊重,如实汇报情况,阐明我们的立场和依据。但原则问题,寸步不让!尤其是涉及案件性质和办案主体的核心问题。可以承诺加强汇报,依法办案,但绝不可在核心问题上妥协。明白吗?”

“明白!县长放心!”田嘉明挺直腰板,这脓包必须挤干净!谁来打招呼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