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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勃听到田嘉明的话不留情面,咄咄逼人,脸彻底没了血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田嘉明适时开口,声音带着刑警特有的冷硬:“县长放心!公安局这边,廖文波亲自负责追缴小组,已经锁定了几个关键账户!至于那30个闹事的,名单工作组已经提供,我们会重点关注,确保划转现场和‘两会’期间的绝对稳定!谁敢跳出来点火,我亲自处理!”

听完之后,我非常欣慰,看来田嘉明没有被孙海龙所影响。办公室内短暂的静默被刘超英的声音打破。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一种既凝重又决断的神情,目光首先看向劳动人事局局长李勃,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随后环视在场的几人,最后落在我身上:

“县长,关于这30人的问题啊,我作为常务副县长,也是分管人事劳动工作的领导,表个态。”刘超英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临阵扛责的担当,“李勃同志,刚才县长的话就是命令!没有借口,没有退路!一周之内,必须把这124人的原始档案和所谓‘手续’的来龙去脉,特别是这30个闹得最凶的人,给我彻底查清楚!形成详实名单,详细到每个人的姓名、年龄、原住址、所谓‘安置费’金额、经手人、当时是以什么名义、通过什么程序进入石油公司的!一条条、一项项,都要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愈发苍白的李勃,语气更加严厉:“李勃同志,这件工作是省委赵书记亲自签批,泰民省长亲自挂帅、刘敬亭副省长具体抓落实的战略工作,如果耽误了改革划转,你自己掂量后果!这不是能力问题,是态度问题!是立场问题!县长讲的很清楚了,搞不清楚,说不明白,你自己写辞职报告。”

紧接着,刘超英语气一转,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至于这30个要求退钱赔偿、情绪最激烈的,光靠工作组和公安局外围盯着不行!我建议,我们四大班子成员,包括县委、人大、政府、政协的所有领导同志,主动站出来,分包到人!每人至少包一个!把名单分下去,落实到人头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更要讲清利害关系!”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县长,这事关稳定大局!我们班子成员亲自出面,一对一,点对点地去做工作!讲政策,讲县里的困难,讲政府追缴欠款的决心,也讲清他们闹下去的后果!同时,也要把县里提供的那些过渡性岗位的具体情况、待遇、发展前景给他们说透!我就不信,把工作做到这个份上,还按不下去这股邪火!”

刘超英这番掷地有声的表态,我非常认可,是带着清晰的思路和敢于担责的魄力,尤其是提出“四大班子成员分包到人”的硬举措,如同一股强劲的风,瞬间冲散了办公室内因那30人而弥漫的焦虑和压抑。

我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好!关键时刻,刘超英终于拿出了应有的站位和魄力!

“好!超英同志!”我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带着由衷的肯定,“你这个表态好!思路清晰,措施硬朗!特别是‘四大班子分包到人’的建议,非常务实,非常有力!”

“好!超英同志!”我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带着由衷的肯定,“你这个表态好!思路清晰,措施硬朗!特别是‘四大班子分包到人’的建议,非常务实,非常有力!”

我转向田嘉明,目光中充满了信任和赞许:“嘉明同志刚才的表态也同样坚决有力!公安局的任务很重,压力很大,但嘉明同志识大体、顾大局,没有被其他事情干扰,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维护稳定、推进划转这个核心任务上!这种不计个人荣辱得失、一心扑在工作上的精神,非常值得肯定!是我们东洪干部学习的榜样!公安机关的表态,也是咱们持续做好划转工作的基础。讲完了鼓励的话之后,我说道:“下面还是由超英副县长谈一下与省石油公司的对接情况。”

刘超英点点头,翻开了手边的笔记本:“县长,各位同志。昨天在市计委韩主任的主持下,我们再次与省石油公司工作组进行了对接。情况比较明朗了。市计委和省石油公司的意见高度一致,核心就是‘清晰、干净、平稳’六字方针。省石油公司原则上同意接收石油公司的全部资产,连带其对应的银行债务,这个‘债务跟着资产走’的大前提已经确立。他们的要求也很清晰:资产必须盘点清楚,权属无争议;债务必须得到银行确认,数额明确;最关键的是人员划转,必须严格按照省里最终核定的编制方案来!”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省公司的周总明确表态,只要资产清晰、债务明晰、人员到位且符合编制要求,他们非常乐意在年底前完成划转程序。但现在唯一的,也是最大的拦路虎,就是这一百多号人的超编问题!特别是那30个闹事的,不仅是超编,还涉及安置费的争议,不清退到位,不把他们的安置渠道‘消化’掉或者平息下去,省石油公司是绝不会签字盖章的。他们说得很直接:‘划过来就是定时炸弹,我们宁可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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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一口气,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问题的核心最终赤裸裸地指向了清退。

“情况已经很清楚了,同志们!”我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留给我们的时间窗口非常有限。”我翻了翻日历,说道:“25天了,最后25天,我看很有必要重新定义‘两个稳定’这个牛鼻子!”

几人全部摊开了自己的笔记本,做好了记录准备。

“第一,队伍稳定是前提!超英同志提出的‘四大班子分包到人’,是非常时期的关键举措!必须马上落实,名单明天就分下去!哪个领导包干的人再闹事、再点火,就追究包干领导的责任!嘉明同志,公安局要强化情报收集和现场控制,对那些不听劝阻、蓄意破坏划转现场、制造社会混乱的害群之马,要露头就打,决不手软!确保划转风平浪静,确保岁末年初全县大局稳定,确保‘两会’顺利召开!这是底线!”

“第二,资产划转稳定是核心!李勃同志!”我目光如炬,再次钉在面无人色的劳动人事局局长身上,“时间就是命令!刘县长给你一周,我看,必须再提前!五天!最多五天!124人,特别是那30个人的名册,必须摆到我的桌面上!姓名、年龄、住址、安置费金额、进公司的名义、程序、经手人…一个都不能少!关键是钱!他们花的钱,从哪里来的?进了谁的口袋?这笔糊涂账,必须算清楚!钱追到哪里,人就查到哪里!查不清,就是你失职渎职!县委、县政府绝不会姑息!刚才刘县长讲的话,每一句都是代表县委县政府的态度!你,自己掂量清楚!”

李勃浑身一颤,嘴唇动了动,终是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脸色灰败。

我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同志,最后定格在这凝滞的气氛上。压迫感已然给足,但雷霆之下,也需要给一线缝隙透光。我调整了一下坐姿,声音放缓,但分量丝毫未减:

“同志们啊,事情到了这一步,压力是空前的,这我理解。但是,道理也要跟大家讲清楚。”我的目光着重在李勃脸上停留了一下,“有时事情,我们也没必要避讳。我知道,能花钱、走关系安置进石油公司的人,背后多半有点关系,绕不过去的弯弯绕绕。”

“县委也不是不讲情面,不给大家留余地。”我刻意顿了顿,让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朵里,“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提倡‘谁家的孩子谁抱走’!谁当年收了好处,递了条子,打了招呼,自己心里要有数!现在悬崖勒马,主动作为,把该退的钱主动退出来,把人安抚住,就是最好的表现!”

我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缓缓扫视全场:“伯君啊,你们工作组要主动牵头,马上梳理,开出一条通道。这五天,不仅是李勃同志调查的时间,也是给同志们争取主动的时间。这五天之内,谁主动退钱、主动把事情揽下来、平息掉,县委在后续处理上,会充分考虑其认识和态度,会有一个区分。”

我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同志们,县委政府的最终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处分干部,而是为了推动工作。确保石油公司的资产和人员能够平稳、干净地划转出去!把这个阻碍东洪发展的历史包袱彻底甩掉!轻装上阵!这才是省委、省政府赋予我们东洪县委的政治责任!”

我猛地喝了一口茶,杯盖落在杯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道理讲完了,决心也表明了。”我的眼神又一次扫过每一张面孔,“现在,表态!刘县长已经带了个好头,公安局也亮明了态度。李勃同志!表态要清晰,不要含糊其辞,就讲五点:第一,认不认这个理?第二,任务明不明确?第三,关键难点在哪?第四,具体怎么做?第五,五天内,你能不能保证完成任务?特别是涉及部门协调、涉及人员安抚退钱的,把话说清楚!”

我的话语如同军令,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压力,如同巨大的漩涡,最终再次聚焦到了李勃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劳动人事局局长的脸上。他面前的桌面仿佛成了刑台,刘超英的严厉、田嘉明的强硬、还有我刚才那番既给退路又逼死角的讲话,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心坎上。特别是那句“谁收的钱谁主动退”。

李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表决心?说困难?还是交代那见不得光的过往?认这个理?那意味着他要承认那些“安置”的黑暗。主动退钱?那钱…他又如何退?退给谁?不退?五天期限一到,等待他的绝不仅仅是辞职报告那么简单!承诺保证完成任务?那更是天方夜谭!查清所有的历史脉络和钱款去向?每一笔都可能牵出一位他得罪不起的“领导”!这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刘超英见状,就主动打圆场道:“县长啊,我看这样,今天我们是把所有同志都喊醒了,李勃同志心里有些包袱,这很正常,我看这样。咱们呢看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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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了点头,就道:“嘉明啊,你留一下,其他同志,散会!”我果断挥手。

办公室的门在刘超英、杨伯君、廖文波、田利民等人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走廊的脚步声和低语。房间内只剩下我和田嘉明,炉火在角落里兀自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却驱不散那份冰冷的压力。

我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示意田嘉明坐在对面。他紧绷着脸,坐下时腰杆依旧挺直,但眼神深处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那份厚厚的卷宗被我推到田嘉明跟前。

“说吧,嘉明书记。”我声音低沉,目光落在那份卷宗上,“孙海龙移交过来的,关于那两名同志的事。市政法委的调查核实,这个结论怎么回事?”

田嘉明深叹一口气,仿佛要将胸口的浊气排尽,但开口时声音依旧带着政法干部特有的冷硬,只是那冷硬下,藏着即将被点燃的火焰,如同火炉里的煤火一般:“县长,打人肯定是打了,这个我不否认。孙海龙把人送回来的时候,您也在。表面上,是移交给我们处理。可这材料……”他翻开卷宗首页,手指用力点在上面,“您看看!”

我拿起卷宗,目光扫过那份由市政法委出具的、措辞严谨的《初步调查情况报告》。报告详细记录了李爱芬、李爱琴姐妹的指控,随后是重点——两名被带走干警的“询问笔录”。笔录内容清晰、逻辑连贯,详细描述了在将李爱芬带回县局的途中,在面包车内,因对方挣扎、辱骂并试图抢夺方向盘,两人在情绪激动和“维护执法权威”的名义下,对李爱芬实施了“肢体控制”,包括“扇耳光”、“推搡”、“按压”等动作。两人均签字画押,承认行为失当。

“程序完备,供述清晰,签字确认。”田嘉明的声音压抑着,牙齿几乎咬得咯咯响,“看起来无懈可击,是吧,县长?可您知道他们是怎么让这两个平时骨头比铁还硬的同志‘撂了’的吗?”

他略显气愤的道:“孙海龙这个王八蛋!他们根本就没按规矩来!什么狗屁调查,就是彻头彻尾的刑讯逼供!他们搞的是‘熬鹰’!把人关在小黑屋里,连续两天两夜轮番上阵,不让合眼!精神折磨!用强光照射,反复逼问,诱导暗示!直到咱们的同志精神崩溃,意识模糊,按照他们预设的剧本‘承认’为止!这不是调查,这是迫害!是对我们自己同志的迫害嘛!”

田嘉明喝了口水,又继续道:“那两个小子被送回来的时候,您也看到了,眼睛红得像兔子,走路都打飘,精神恍惚,问什么都只会点头!这他妈是正常审问后的状态?!这他妈是熬出来的‘口供’!孙海龙也就算了,李显平他可是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啊。他们就是想把‘刑讯逼供’、‘迫害老干部’的屎盆子扣在我们东洪公安局头上!扣在我田嘉明头上!现在,他们倒成了‘依法调查’,拿到了‘铁证’,反过来逼我们县里当恶人,处理自己的同志,顺带把我这个‘领导责任’也坐实了!”

震惊!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蔓延到全身。我虽然知道孙海龙带人走必有目的,也想到调查过程可能不光彩,但万万没想到,市政法委竟然会用如此下作、如此残忍的手段,对自己系统内的同志下手!这哪里是调查?这分明是构陷!是政治迫害的卑劣手段!

愤怒!如同岩浆在胸中翻腾。李显平!他身为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为了达到打压东洪、打击田嘉明、甚至可能保护某些人的目的,竟敢如此践踏法律底线,对自己人动用这种酷刑式的审讯!这已经超出了政治斗争的范畴,这是犯罪!

但紧接着,强烈的政治嗅觉让我瞬间捕捉到了田嘉明话语中更深层的含义——“让县里当恶人”。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动声色的将那份卷宗缓缓拿了过来,翻看了几页之后,我看向了田嘉明,说道:“嘉明书记啊,你刚才说,他们是‘逼我们县里当恶人’?”

“没错!”田嘉明重重点头,眼神锐利如刀,“材料移交给我们,报告里写的冠冕堂皇,‘请东洪县委常委会依据事实和党纪政纪,研究处理意见’,包括对我的领导责任认定!表面上是尊重地方党委,实际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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