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5章 胡延坤万般纠结,刘超英苦口婆心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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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延坤摆摆手,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沙哑:“超英啊,不用忙。我过来,是……是想跟你聊聊石油公司划转的事。听说县里搞了个‘四大班子分包到人’,把安抚那30个闹事职工的任务分下去了?还给我也分了一个?”
“是是是!”刘超英连连点头,脸上笑容不变,“县长指示,要充分发挥老领导的威望和经验!您分到的是那个叫……王有才的,以前是县供销社的职工,后来交了钱进的石油公司。这人脾气有点倔,但听说对您老一直很敬重!您出面做工作,肯定事半功倍!”
胡延坤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他端起茶杯,却没有喝,目光透过氤氲的热气,落在刘超英那张红光满面的圆脸上。这张脸,此刻在他眼中,充满了世故和算计。
“超英啊,”胡延坤放下茶杯,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沉重,“工作上的事,按县里部署办就是了,您们工作做的细啊,这个王有才,我有印象。”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聊聊……聊聊咱们东洪的将来,也聊聊……咱们这些老家伙的退路。”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刘超英,仿佛要穿透那层圆滑的表象:“超英啊,你今年……五十有四了吧?常务副县长也干了快五年了。论资历,论能力,论在县里的根基,接书记的班,我看是顺理成章的事。市委那边,对你印象也不错。”
刘超英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虽然市委是有这个意思,但是这些话,自然是不能放到桌面上来说,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审视。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打着哈哈:“胡主席,您说的哪里话!县委书记,我是不奢想啊。这都是组织上的考虑的事啊,我个人坚决服从安排!现在只想把县长交代的工作干好,把石油公司这个硬骨头啃下来!”
“啃骨头?”胡延坤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骨头是好啃的吗?咱们啊,年龄都大了,啃不好,崩了牙,划破了嘴,血流得多了,就不好看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超英啊,咱们都是东洪的老人了。在东洪这块,风风雨雨也是几十年了,根都扎在这里。现在,石油公司这摊子事,水深得很啊!牵一发动全身!县里这么搞,查安置费,查经手人,查背后的关系……这是要把东洪的天捅破啊!当然,我不避讳我要为我们家玉生说话,但是超英啊,查到最后,拔出萝卜带出泥,牵扯到多少老同志、老领导?得罪多少人?你想过没有?”
胡延坤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锁住刘超英:“你刘超英现在站在前台,冲在最前面,看似风光,可你想过以后吗?县委书记的位置,就那么稳当?就算当上了,又能干几年?退下来之后呢?咱们这些人,终究是要在东洪养老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今天把事做绝了,把人都得罪光了,以后……你,还有你的家人,在这东洪县,还怎么立足?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啊!”
他喘了口气,胸口微微起伏,语气带上了一丝悲怆和不甘:“我老了,身体也垮了。医生说我这个心脏,随时可能……说没就没了。我胡延坤在东洪干了一辈子,临了临了,不想看着东洪因为这件事,闹得四分五裂,人心离散!更不想看着你刘超英,因为一时冲动,断了自己的后路,也寒了所有东洪老同志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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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延坤最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超英啊,听我一句劝!都是公家的事,没有必要,真的没有必要。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石油公司划转是大局,我们支持!但处理人的事,能不能……缓一缓?能不能……给人留条活路?特别是玉生……他年轻,不懂事,犯了错,该罚!但罪不至死啊!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是给咱们东洪,留一分体面,留一分和气!你想想,如果真把我这把老骨头逼死在工作岗位上,或者逼得我这个政协主席辞职走人……这对你,对县长,对东洪的班子,真的好吗?上面会怎么看?老百姓会怎么说?这稳定大局的功劳簿上,怕是要毁于一旦啊!”
说完这番话,胡延坤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靠在沙发背上,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愈发灰败,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刘超英,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深不见底的悲凉。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和炉火细微的噼啪声,空气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刘超英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坐在那里,身体微微僵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沙发扶手,眼神变幻不定。胡延坤的话,像一把匕首,精准地刺向他内心深处的顾虑——对县委书记的位置,不想那是假的,到了这个位置的人,已经看到了希望,谁不想再进一步那。但刘超英也是从县城摸爬滚打上来的人,对身后名的担忧,对东洪复杂人际关系的畏惧,以及对“逼死老同志”可能引发的政治风暴的恐惧,这是现实存在的。
刘超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在胡延坤带着死志的目光下,所有冠冕堂皇的官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第一次在这个垂暮的老同志面前,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心悸。但这话从要接,刘超英道:“延坤主席,您那,我看是言重了,县委政府和朝阳县长从来没有说过要一棍子打死不给大家机会嘛。县长说了,该退钱要退钱,延坤主席,退钱的事,您总要支持嘛。”
刘超英那句“该退钱要退钱”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胡延坤精心构筑的悲情与威胁。房间里炉火正旺,胡延坤却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上来。他明白,刘超英这是在逼他摊牌,也是在给他一个看似体面实则残酷的台阶下——用钱,来买儿子一条可能的生路,或者说,买一个切割罪责、相对体面的结局。
胡延坤脸上的悲怆和决绝瞬间凝固,随即化为一种深沉的疲惫和认命般的颓然。他靠在沙发背上,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嘶哑而干涩:“好……超英……退钱……我明白。只要……只要县里能说话算话,退了钱,不再追究玉生其他的……其他的事情,我……我可以支持。”
他艰难地吐出“支持”两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有千斤重。这意味着他不仅要放弃抵抗,还要亲手将儿子这些年非法敛聚的财富吐出来,甚至可能还要搭上自己的积蓄去填补窟窿。这无异于剜心割肉,但为了儿子,他别无选择。
刘超英脸上的凝重稍缓,但眼神依旧锐利,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审慎:“延坤主席,您能这么想,就对了。县里也不是不讲道理,更不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只要问题能解决,矛盾能化解,过去的事,可以向前看。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而具体:“现在难点在于两笔钱。第一笔,是当初玉生经手,从石油公司账上划出去的那笔‘设备采购款’,四百多万!说是买了新设备,可设备影子都没见着!省石油公司和咱们县里现在扯皮,两边都愿不认账!省公司说钱是县石油公司付出去的,设备没到就该县里负责追回;县里说债务随着资产走,省石油公司可以继续追要设备,设备不到就该省公司负责!这笔糊涂账,总得有个说法!工作组查来查去,设备没到是事实,钱没了也是事实,这窟窿,总得填上!”
胡延坤的心猛地一沉,手心瞬间沁出冷汗。那笔钱……他太清楚了!什么设备采购?根本就是儿子胡玉生和那财务科长设计的骗局!一部分钱被他们几个私分了,另一部分确实打给了那个皮包公司,可那公司早就陷入三角债泥潭,老板都跑路了,设备自然不可能到。这事一旦深查,他儿子吃回扣、贪污、诈骗的罪名就坐实了!他儿子绝对跑不了枪毙!更可怕的是,当初为了促成这笔“采购”,胡玉生还给某个实权人物送了一份厚礼……这事要是捅出来,牵连更广!
“第二笔,”刘超英没给胡延坤太多思考时间,继续道,“就是石油公司这几年账面上巨大的‘油品损耗’!账面出库数和实际销售量、库存量根本对不上!差额巨大!这可不是小数目!工作组初步估算,累积下来,至少有上千吨油的窟窿!这些油去哪了?是管理混乱造成的自然损耗?还是真的被盗了……”刘超英的目光如电,直刺胡延坤眼底,“或者有人监守自盗,倒卖私吞了?这笔钱,又去了哪里?这也是必须查清楚、追回来的!”
胡延坤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倒卖石油!这正是吕振山被抓的导火索之一,也是悬在胡玉生头顶最锋利的那把刀!那些油,一部分被胡玉生、吕振山和财务科那个小骚蹄子合伙囤在私自修建的秘密油库里,等着涨价;另一部分,则被他们直接倒卖给了私人油贩子,钱早就分掉了!这事要是彻底揭开,同样是杀头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