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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片刻,这短暂的沉默让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有些凝重。所有人都等待着王的决断。

终于,高要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众卿所言……确有道理。”

他没有直接说“准奏”,但这句“确有道理”,已然表明了态度。萧何、张良等人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高要继续道:“然,选妃之事,关乎众多女子终身,亦关乎朝堂安稳,不可不慎重。具体章程、遴选标准、规模大小等细则,待王后正位中宫之后,由王后主导,萧何、张良……你几人协同拟定详细条陈,再报于本王定夺。”

他将具体事务推给了即将上任的吕雉和提出此议的萧何等人,既表示了同意,又保留了最终的控制权,并且暗示此事不能操之过急,需要周密计划。

“臣等遵旨!”萧何、张良等人齐声应道,心中大石落地。只要王上同意了原则,后续细节自然可以慢慢商议。

高要微微颔首,不再看向他们,目光投向殿外广阔的天地。心中却暗自叹息:这无尽的江山,带来的不仅是权力,还有这无法摆脱的、以联姻和血脉为纽带的权力游戏。

他终究,还是要一步步更深地融入这个时代的规则之中。那些被当作政治筹码送入宫中的女子,她们的命运,又将如何?这一刻,高要感到的不是拥有天下的快意,而是一种身处历史洪流、身不由己的沉重。

暮色渐沉,最后一缕残阳透过雕花木窗,在光明殿的光滑金砖上拉出长长的、寂寥的影子。萧何、曹参等人躬身退出的脚步声,终于在殿外的长廊尽头消散,只余下空旷大殿里若有若无的回响。高要,这位大秦帝国事实上的掌控者,并未立刻起身,他依旧端坐在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鎏金铜座之上,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摩挲着扶手冰凉的龙首浮雕。

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终于打破了殿内的寂静。这叹息里,裹挟着太多无法与外人言的疲惫与无奈。他的目光投向殿外那片被改建的宫苑,那里曾属于恢弘的咸阳宫,是他下令缩减宫室规模,将腾出来的地方用以兴办学堂。孩子们的嬉闹声隐约可闻,那是未来的希望,却也可能是未来纷争的根源。他的思绪,不由得飘散开去,回到了那波澜起伏、身不由己的过往。

曾几何时,“皇帝”这个宝座,从未出现在高要的野心里。他最初的梦想,朴素而实际,不过是凭借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与见识,成为一名能臣,权臣,足以安身立命,庇护所想庇护之人,施展胸中所学。

他太清楚了,那九五至尊之位,看似执掌天下生杀予夺,风光无限,实则是一座黄金铸就的囚笼。身处其中,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无数利益与目光,所谓的“一言九鼎”,往往敌不过盘根错节的势力纠葛与根深蒂固的传统束缚。

臣子之间若上下一心,结成铁板一块,君主需要忧虑是否被架空,是否政令不出宫门;若臣子各怀心思,互相倾轧,君主又需费心平衡,调和鼎鼐,生怕一朝失衡,引发朝局动荡。

这其中的分寸拿捏,耗神费力,远不如做一个手握实权的重臣来得自在。身为君主,是真正的孤家寡人,需要考虑的层面太多太广。

自上而下,从朝廷中枢到地方郡县,从王公贵族到黎民黔首;所涉领域,从农耕水利到军事边防,从律法刑狱到文化教育,乃至四方边患、天灾人祸……无一不需要权衡利弊,谨慎决断。这种“身不由己”,是高要从一开始就试图规避的。

他最初的规划,是辅佐那位千古一帝——秦始皇嬴政。他脑海中有太多可以强盛这个帝国、福泽百姓的方略。可惜,一个“白身”,无显赫家世,无举荐之门,想要跨越那道森严的等级壁垒,直达天听,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辗转奔波,耗尽心力,好不容易才得到一个面见始皇的机会。然而,那时的咸阳,是蒙氏的天下。蒙恬、蒙毅兄弟深得始皇信任,手握重权,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他这样一个来历不明、言语间又时常流露出惊世之论的人,在蒙家这棵参天大树面前,渺小如蝼蚁。他至今仍记得,那次觐见之后,行走在咸阳街头,背后那如芒在背的视线,以及内心深处那份对于能否活着离开这座帝都的深切恐惧。蒙家的影响力,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让他寸步难行,辅佐始皇的梦想,尚未开始,便已夭折。

始皇之后,他将目光投向了素有贤名的公子扶苏。若能辅佐扶苏,成为一代治世能臣,或许也能间接实现自己的抱负,让大秦避开二世而亡的宿命。

然而,这条路同样被堵死。始皇虽不满扶苏的仁弱,却在布局上,将扶苏与北境军团牢牢绑定。而北境军,其魂在蒙恬。军中七成以上的将领与精锐,皆唯蒙家马首是瞻。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局:想要得到扶苏的信任与重用,就必须先过蒙家这一关;而蒙家的存在,本身就是他前进道路上最大的障碍。他拿什么去“跟”?去赢得这场注定失衡的竞争?

即便后来在南郡立足,拥有了一定的根基,高要也并非没有动过别的念头。秦二世胡亥即位,朝纲混乱,赵高弄权。高要曾一度设想,或许可以尝试辅佐胡亥,拨乱反正,将这艘倾颓的巨舰拉回正轨,延续大秦的国祚。

这个想法看似荒谬,但高要深知,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并非没有操作的空间。可惜,现实再次给了他沉重一击。一方面,当时的易小川就在身边,其秉持的“历史不可改变”的理念与高要的挣扎形成了尖锐对立,无形中增添了许多阻碍与变数;另一方面,也是更根本的原因,胡亥本人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